2007年2月28日 星期三

最後的一群人

歷史記憶終歸會被時間淡忘,人的軀體也會隨著塵土消散。過了六十年的今天,還有多少人記得228這個節日的意義,已經不是重點。歲月是殘酷的,而我們將因為共通連結的失去,而彼此遺忘。那還刻著名的石碑,早已被荒煙漫草所吞沒;而斑剝的畫像,卻早已無法訴說我們的容顏。

在這樣紀念性的節日,製作畢業紀念冊的我,不禁想問:「到底要紀念什麼呢?」我記得曾寫到,攝影是一種對於死亡的紀錄。因為我們會忘記,所以必須記憶;因為有些事情是不可忘記的,所以要紀念。我又突然想起「名」的觀念,那是一種存有。這種存有雖令人有實質上的束縛,卻又是一種觀念上的虛而已。

姚瑞中說的:「未來的一切終將成為廢墟」,只是一種必然的結果;過去、現在、未來,也只是相應的道理。時間所要消滅的,不過是時間本身而已。我們是活在別人的記憶中的,因為他人,我們才得以存在。而當最後一群的共同記憶皆已死去,那代表的是個體的蒸發,精神的滅絕。高聳的紀念碑代表不了什麼,文字立著也代表不了,期待千古傳唱嗎?或許吧。

活在那悲悽的歌聲中,隨著風,隨著雨,隨著時光,隨著記憶。

2007年2月26日 星期一

畢業前夕的紀念

待了四年,終於要畢業了。

面臨這五面的畢業紀念冊稿件,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慨。除了手邊的資料不足以做完全版面的恐慌,還有許多舊的回憶跟情緒湧上心頭。

在寒假前,跟兩個伙伴商量怎麼分配照片以及整體的設計風格,除了討論到過去做畢業紀念冊的經驗之外,也在想如何讓每個人都可以滿意。但每個人都好的完美大結局是不存在於現實世界中的,所以那些天真無邪的夢想就暫且拋開吧,現在比較急迫的是三月初要交稿。

我還是看著電腦螢幕的五面畢業紀念冊設計稿。扣除掉已經弄好的底圖之後,檔案還是有上百MB。硬碟一方面發出慘烈犧牲的迴轉聲,一方面心不甘情不願的繼續工作著。我用幾何形框選套件慢慢的替每個人去背,就像當年我用剪刀一個一個的修剪。那時P4還不普及,用P2的電腦跑大圖真是要命,用手工做還是比較快。過了數年之後,結果我竟然在電腦上模擬手工做的質感,整個就是很弔詭。

高中那時,連做了三天三夜,根本就沒什麼心思在課業上。除了睡意,還有很討厭的手汗跟著我,很怕汗滴到同學的照片上面。這樣的東西,到了學校,在某部分同學的眼裡,卻是難以入目。或許是我忘記數人頭了,就像我的伙伴過去做的那樣,將每個人出現的次數數過一次,保證公平。或許是我太高估同學的成熟度,或是太低估同學的火爆性格。也許是這樣,在所謂的「學級審判」上,我完全處於下風。我只能大聲的喊叫出來,對於過去,一片片的撕裂,迴盪在整個教室。

那時在廁所,面臨崩潰的我,第一次在好友面前放聲大哭。而之後那本經過「修改」的畢冊,我也無心過問了。所有的一切,都隨著那天流出的淚水,一起沉澱在過去的往日雲煙中了。

直到現在,最不願回想起的,仍是這段記憶。而在將要截稿的壓力狀態之下,我也很難再去預測究竟現在這本紀念冊,還會引起什麼風波。只是對於人的群體壓制,我已經深感厭煩了。

那是我踏入象牙塔的第一步。

2007年2月19日 星期一

狂歡

炸開的煙花,染血的玫瑰,朵朵鮮紅。

遠方的音響穿越牆,穿越雨,直直透出來。

蕭瑟的街景,空盪的人群。

幾部看了傻眼的電影,沒有結局的尾曲,刮傷的DVD。

沖刷,就該沖刷。

願大雨洗盡這幾天的繁雜。

The End

2007年2月16日 星期五

不笑子

古時的孝子都蠻辛苦的。

要不就是要冒著凍死的危險來個臥冰求鯉,不然就是要吃大便,家裡沒竹筍還要跑到荒郊野外哭個半天。

現在的孝子都蠻幸福的。

鯉魚菜市場都買得到,醫學檢驗方式也很先進,沒竹筍不用哭,倒是常常被竹筍炒肉絲打哭。

當你家裡有個老母,常常會跟你繞幾句:「學而時習之」,出門還跟你叮嚀:「父母在不遠遊」,看靈異節目會跟你說:「子不語:『怪、力、亂、神』。」讓你不想焚書坑儒也難。

我確信那本國中時代的論語課本,現在安穩的躺在我媽的床邊。最近她嫌時間不夠,直接買了一本兒童史記來看。她沒唸什麼書,講的話都是她四十多年累積下來的人生哲學。想起以前,貪吃媽媽的食物,她總自嘲:「濟子餓死母。」直到前天,說到這個攤子的未來時,她叫我去唸企管,然後把這個小攤改成企業經營。

我ㄧ口回絕了。

看看這個攤子,從小把你拉拔到大,累積了這麼久的時間跟口碑。如果說不做就不做了,會不會有人哭,我不知道,反正那個人不會是我。那種感覺,就好像結縭了數十年的夫妻,某天起床突然反目成仇,覺淂嫁錯郎、娶錯娘了,看久了,相處久了,反而覺淂面目可憎。雖然我對經營企業有種憧憬,但是我不會想要去嘗試,那源自於我爸在商場的失敗。

從我手上賣出的東西不計其數,但是我討厭顧店,更討厭隨時會出現的澳洲客人。洗了十幾年的碗盤,泰半的假期都耗在這邊了。像似連續劇中的千金小姐跟著一個無賴跑了,受苦了半輩子,折磨得不成人形,嚥下最後一口氣前講著:「我這一生,是白活了。」有兄弟姐妹幫忙的,或許都還可撐得下去,若你是獨子,爸媽也老了,那繼承家業可能是必然的。賺得錢不會少,但是這可是苦命錢,看在外人的眼裡或許是眼紅,但是 no pay, no get.

我們不停的面臨選擇,而後續的連鎖反應將我們從原始的起點越拉越遠,當我們想回頭顧看的時候,卻總是荒草遍遍。

我們還能釋懷的笑出來嗎?

2007年2月6日 星期二

出版社面談

今天跟兩位同學還有老師一起到商周去談出版的事情。原本還以為會有什麼恐怖的試煉等著我們,結果出乎意料的令人放鬆。唯一比較可怕的是林顧問在一開始就已經把我們目前要出版這本書的問題點了出來,有種被看透的感覺。雖然說即使照原定計畫來撰寫,讀者的迴響不會很大,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找不到其他可以出版的材料了。接近會後的時候,倒是與其他同學討論到要不要針對目前師資培育的困境來做出版題材,可是好像又有點嚴肅。不論如何,出版不是慈善事業,總不能出一本要出版社賠錢的書。

這次會談也講到所謂的「寫作力」問題,即使有很龐大的知識背景,但是沒有透過良好的敘述來呈現,則將會變成一本很難看的書。怪的是,市面上這樣的書籍出現的時候,大多的讀者讀不懂會先懷疑自己,而不是懷疑作者。雖然我們希望這本書可以將一些展覽經驗釋出,不過出版社似乎是希望我們走比較有趣的路線。好像在這個新世紀,東西不惡搞一下有點難賣出去...。

警醒

22歲!多麼糟糕的年紀,四年級混吃等死的季節,等著當兵、等著失業。在你還沒踏入藝術的時候,你會幻想那片國度裡面有好多的東西等你挖掘;在你踏入藝術的時候,卻被這些花花綠綠的事物給迷惑了。當那個從小唸美術班唸到大的同窗,已經鮮少在畫畫的時候,我突然想問自己,我創作的原點在哪裡呢?我為什麼要創作藝術?為何人何事創作?很多的問題都是讓我警醒到,我消磨了很多時間思考,卻少了很多動機(或者說是動力)去實現。

在藝術界如果不出名,是很難混下去的。所以一直以來,創作的喜歡搞話題,評論的喜歡搞驚悚,策展的喜歡搞矇矓。話題的趣味性佳,卻不是可以長久走下去的路,人們的口味會變,時代的速度會變,當你白髮蒼蒼時想再繼續搞話題,別人只希望你別再唱下去;評論的要說人,如果不說人,自己就突顯不出來了,權威的份量永遠跟批的人數有關;當越來越多的策劃性展覽要跟艱澀的專有名詞掛鉤,要來個雞同鴨講的論述才能突顯展覽的高檔時,很簡單,藝術這個東西只會被束之高閣。

但是當我們不認為藝術這個東西本來就是很大眾的,很平常的時候,我們進美術館都是被人唬倒。弔詭的是,身為創作者,為了保持那份神秘感,為了守住我們最後一張底牌,我們總是要丟出一個空間留待想像。於是藝術是不是大眾的,永遠成為一個不可解的謎。或許會有人問:「普普藝術難道不是和大眾文化有關嗎?」然而普普永遠只是大眾文化的「產物」,而不屬於大眾,更甚者,它帶有嘲諷性,對著變化快速的物質文明。

身為一個創作者,把藝術當職業,就像愛情踏入了婚姻,美夢變成了墳墓。而當我們心中最後一塊淨土,那永不開放的聖域已經面臨被玷污的命運時,你知道,該是出走的時候了。

2007年2月3日 星期六

我對誠品的幻想與破滅

「如果我不是在誠品,就是在往誠品的路上。」

曾幾何時,這句話成為了每個誠品人心中的名句。

接下來,是出現一堆:「如果我不是在XX,就是在往XX的路上。」,而這XX又可以任何形式代入的奇怪句子。

我不是個誠品人,只能算是個對誠品有興趣的人。在懵懂未知的年代,認為誠品要穿得知性又帶點雅痞味才能進入的愚蠢認知,還有在仁愛國中附近找了一個小時結果走回原地的路痴行為,讓我不得不強迫說服自己:「其實你跟誠品今生是無緣了。」所有對於誠品的知識,都累計於網路上的文章以及新聞。但是想像中的文字書寫,畢竟還是跟實際上有差距。於是我每每只能望圖興嘆,做著無意識的意淫行為。

理由?

國小,我的閱讀在金石堂。

國中,我的閱讀在何嘉仁。

高中,大部分都是教科書。

大學,附近最大的免費書店就在學校裡面,還有一個月試看,兩個月不滿意退還保證,但是這絲毫不能減低我對於誠品這個品牌的無限憧憬與想像。就像是電視廣告中,在窗明几淨的空間下,拿起一本卡爾維諾的「寒冬夜行人」,然後啜飲一口咖啡那樣的悠閒。這樣高檔的氣氛同時也配上高檔的價位,不只書貴,累積成為終身會員還要再花個十萬。那時的誠品,不只是書店界中的香奈兒,更是一種愛書人品味的驕傲象徵。這樣的誠品,已經不只是單純的一間書店了,它更成為了一種認同,如同台客文化中有志一同的首推羅百吉電音舞曲。而誠品結合了其他的元素,成為一個地域中有著音樂、藝術設計、創意商品、飲食休憩的大型書店。這樣的誠品,宛如是美國的大型連鎖企業,連鎖量販龍頭WALL MART的微縮版。

單純就網路的印象,當然無法驗證我的想像。但是有時就是這樣,當你興味正濃的時候,卻總是有很多因素無力的阻擋。於是,逛誠品的念頭,在反反覆覆的記憶開箱中,從塵封中拿出,又無奈的闔上。更牽強的說法,只能用「近鄉情怯」來形容我的窘境。一個在此度過四年大學生活的人,一處捷運不過三站,公車不過四站的地方,兩者的距離卻是如此遙遠。當其他人都講著他今天又從誠品看到了什麼、買了什麼,我實在很不願意舉手承認,我連誠品的大門都沒進去過。這並不是什麼值得羞恥的事情,但卻會莫名的感嘆,好似失去了一個共同的連結處。「機會,僅此一次。」我如此的告訴我自己,或許當我畢業離開此地時,我已經忘記了我在過去曾懷抱著這樣的唐吉訶德精神,也許我家旁邊又開了家書店,或許那家書店讓我忘了誠品。

賣的是一種慰藉

第一次與誠品的接觸,沒有太多的激情,也沒有太多的驚喜。門口沒有警衛阻擋穿著不正式的人進入,也沒有要你一定要穿得有知性氣息還帶點雅痞風,雖然我仍舊花了一個小時才找到那邊,這來自於我的認知上,覺得在東區問:「誠品怎麼走?」是一件很不酷的行為,尤其在你穿著的衣服實在是很遜的時候,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土包子。

溫暖的鹵素燈,正如我想像中的,光線承載了整個誠品;透過門口的招牌,大廳透出的明亮向我招手。門口附近,擠滿了擺攤的人,不論是手工製作的,還是那些不知從哪裡批發來的小飾品,誠品總是能讓人看到一些商機,那些出入於此,求新求變求獨特的人們。地下一樓,是美食街以及精品店,雖然布袋戲偶以及製作出來的延伸商品,或是快樂陶兵在賣場陳設的許多精緻小巧的裝飾物看起來都十分的特別,但是這邊於我的吸引力不大,或許是口袋裡面沒有幾個錢,而這邊的東西大多看起來不具實用性。比起地下一樓的商品,地下二樓的音樂商店反而讓我大感訝異。不只是這邊的音樂分類詳實完整,網羅了抒情、古典、流行、搖滾、重金屬、爵士等,而且每個專櫃都有一個可以試聽的地方,使得這邊成為找音樂CD的好去處。也是因為這次去逛,才讓我找到Eleni Karaindrou的電影配樂。誠品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它不賣些過於尋常的事物,它的商品,就是要引起你一點小小的驚呼,讓你感覺在平凡的生活中,注入些新鮮有趣的元素。另外,它販賣的,是一種環境、一種氣氛,一種在都市的喧囂之下,你能夠專心沉醉的地方,為那些想要為精神生活加分,口袋裡又有幾分閒錢的學生以及社會人士。

一個塑造出來的幻想以及我的幻滅

但是書店呢?最重要的書店去哪裡了?舉目所及,看到的是人,非常多的人。當然,書店要有人來才經營的下去,但是那種在諾大的書店中讀書的幻想,早已在此灰飛煙滅。實際上,進入敦南誠品,我才發現裡面並沒有想像中這麼大。比起在日本福岡所逛到的紀伊國屋,或是平家書店,誠品實在小太多太多。同時,比起我常去重慶南路逛的三民、建宏書局更是小,更別提藝術專區的書籍連亞典圖書的一個小區都塞不滿。原來是我對誠品的期望太高,也許我理想化中的誠品,原本就不曾出現。

另外一種觀察

誠品的現象暗示著在現代生活的快速腳步中,人們希望能在同一個地方滿足多個需求。但是卻又在追求快速便捷的心態中,矛盾的希冀可以得到心靈的平和。誠品的現象更是帶起其他的大型連鎖書店,開始走起類似的「格調品味」。誠品這樣的大型商店,像一個吸納週遭消費的大型怪獸,除了不停的膨脹,更擠壓了周遭小書店的生存。而誠品的存在意義,究竟只是單純的書店,還是它會無限制的膨脹下去?但是可以預想的是,誠品的消費額限制了許多的客群,當越來越多人藉由網路的通路販售購買到更便宜的書籍時,誠品就會真的成為一個為生活鍍金的地方,每個人去誠品的目的將不再是消費,而誠品將會面臨這個反撲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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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看似某天精神分裂寫出來的文章,回顧後卻覺得饒有幾分趣味。也許對常去誠品的人而言,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但是當我想去買書的時候,我還是寧願去重慶南路,那邊的書店還有賣麵包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