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26日 星期三

啟蒙的辨證/文化工業

由霍克海默以及阿多諾合著,茲節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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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工業篇章:

「真正的風格」的概念,在文化工業裡便顯現為權力在美學裡的同義語。把風格視為美感的規律性,那是浪漫主義的懷舊幻想。無論是在基督教的中世紀或是文藝復興時期,在他們所謂風格的統一裡所表現的是社會威權的各種結構,而不是被統治者隱藏著共相的模糊經驗。偉大的藝術家絕不會在作品裡完美無瑕地體現出風格,他們在作品裡採用風格,是要堅決反對那混亂的痛苦呻吟,也就是把風格視為否定性的真理。在作品的風格裡,表現得到了力量,如果沒有那個力量,存有者也會默默無聞地煙消雲散。在諸如莫札特的音樂的所謂的古典藝術裡,都蘊含著客觀的傾向,也就是想要拋棄他們所體現的風格。及至茍貝格的(Shonberg)和畢卡索(Picasso),偉大的藝術家們已經不再信任風格,在決定性的環節上,他們更重視的是事物本身的邏輯。表現主義者和達達主義者極端地主張風格本身的虛假,但是在低吟歌手(Crooners)的演唱技術裡,在電影明星熟練的丰采裡,甚至在關於農夫的簡陋農舍的經典攝影作品裡,風格都大獲全勝。在每個藝術作品裡,風格都是個承諾。被表現者經由風格而被吸收到普遍性的主宰形式裡,也就是音樂、繪畫和言辭的語彙裡,因而試圖要和真正的普遍性概念和解。藝術作品應許要把它們的形象塑造成社會傳承的形式,藉此去實踐真理,那樣的承諾既是必要的,卻也很偽善。作品預告要在它們的美學產物去實現承諾,因而把既存者的現實形式視為絕對的東西。就此而言,藝術的要求始終也是一種意識型態。與傳統的衝突沉澱於風格裡,而唯有在那衝突裡,藝術才找到表現痛苦的方法。藝術作品當中藉以超越現實的那個環節,其質並沒有被風格取代;但是它並不在於完成的和諧,也不在於形式和內容、內在和外在、個體與社會的有問題的統一,而存在於蘊含著差異的每個特質,存在於對同一性的渴求的必然挫折裡。在那樣的挫折裡,偉大的藝術作品的風格總是否定它白己,而劣等的作品不想遭受挫折,因此總是依賴於和其他作品的類似性,也就是同一性的代替品。文化工業終於把模仿視為絕對的東西。文化工業和風格也沒差到哪裡去,因而洩漏了風格的秘密,也就是對於社會階級俯首稱臣。現在美感的粗鄙已經構成對於精神產物的威脅,自從人們把那些產物彙集且中性化為「文化」。只要談到文化,就總會和文化有所抵觸。所謂「文化」的總稱實際上就包含了編列、範疇化和分類,藉此把文化引進管理的領域。唯有工業化的、徹底的歸納,才完全符合文化的概念。文化把各種精神產物都歸屬於同一個目的,也就是佔據人類的感官,它們晚上離開工廠大門,早上打卡上班時被送達,都帶有那個日以繼夜的工作流程的痕跡,因此該文化很諷刺地實現了「統合文化」的概念,而強調個人價值的哲學家卻以那個概念去反對個性的被抹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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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文化工業承襲了拓荒者和企業家的民主的遺產,他們對於文明的脫軌的感受也不很細緻。每個人都可以自由跳舞自娛,正如自從宗教失去對於歷史的影響以後,但個人都可以自由加入無數教派之一。但是意識型態的選擇自由(它總是反映出經濟的束縛)到處都被證明其實是選擇「一成不變」的自由。少女基於義務接受出去約會,在電話裡和親密場合裡的聲 調,在談話時的遣詞用字,根據大眾化的深層心理學範疇去分類的內心生活,都證明我們試圖把自己變成足以成功的工具,在本能深處正好符合文化工業表現出來的模式。人類最親密的反應已經完全被物化,以致於關於他們的特質的觀念變成極端的抽象性:對他們而言,人格無非意昧著閃亮潔白的牙齒,以及可以免於狐臭和各種情緒的自由。這是文化工業裡的廣告的勝利,消費者不由自主地模仿那些同時被他們識破了的文化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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