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3日 星期四

雲的那端,是夢想,還是虛幻?




雲的那端 / SOMEWHERE OVER THE CLOUD

導演 / 蕭美玲(HSIAO Mei-Ling)

2007/Taiwan/DigiBeta/Color/102' 

Elodie是名台、法混血兒。出生時,她的法國爸爸為她來台一年,爸爸回法國之後,網路世界web cam,成為父女倆的橋樑,對Elodie來說,父親藏身在虛擬的小螢幕;拜網路科技之賜,Elodie得以恣意遊走於真實和虛擬之間。





以下內容可能涉及劇情。





虛擬的愛,是可能的嗎?



在片中我們看到,Elodie只能透過一個網路攝影機與她的父親見面,對她而言,她的父親,是一個虛擬的網路電視,會跟她互動,會逗她笑,會說話,然而卻是個沒有體溫,無法觸碰,只是由10101010訊號構成的虛擬體。只有偶爾的會面,使得兩方可以擁抱,可以一起牽手,可以生活在同一個時空裡面;然而大部分的時間,他們是沒有這麼多的時間在一起的。

父親的語言只能透過簡單的圖像,簡單的玩偶表演,或是偶爾不甚清楚的中文傳達,父親的法語無法讓生長在台灣環境的Elodie了解:對Elodie而言,父親這個字到底代表著什麼意思?







導演在拍攝的時候,要兼顧一個拍攝者的位置,但同時導演面臨的是一個母親角色的兩難。像是拍攝Elodie在碼頭邊玩耍,她是這麼說的:「我在鏡頭這邊看,我覺得她不會掉下去。」可是也許這在Elodie的父親看來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他這麼說了:「若妳讓她掉下海去,我就把妳的攝影機也丟進海裡去。」

Elodie吃冰淇淋時毫無顧忌的拿手去挖,或是走路撞到玻璃之類的舉動,對母親(導演)來說,可能是一種放任的自我探險,卻也可能讓Elodie面臨到更多的危險。放任,意味著好奇心的無窮無盡,然而帶來的後果可能也是無法想像的。



人是因為知識,而產生恐懼;因為知道了光明,所以了解黑暗的可怕。

因為痛,而開始小心翼翼。我們的祖先是這樣一路跌跌撞撞過來,他們知曉了這些痛楚,在他們的生命中生下了謹慎與觀察的科學精神。

在片中我們看到Elodie因為打翻了熱水而被燙傷的鏡頭,那血肉模糊的樣子,真是令人不忍。

或許Elodie是這樣的充滿了好奇心,這樣不斷的在建構她自己的生命經驗。如同網路空間一樣,她從一開始的好奇,變成一種厭惡,厭惡那個虛擬的世界,厭惡那個虛擬的父親。



我想起了黃春明的故事,孩子的大玩偶。

影片中的父親為了討生活,扮成了小丑,天天上街掛著板子宣傳戲院的電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孩子總是看到變成小丑的父親,叫他爸爸。

當有天父親卸下裝扮時,孩子便不認得他了。

他只好默默的再上妝,做回那個小丑。







在Fromm的論述中,如此說到了:

「一個依賴母親,自覺無助的人,性格上的特徵是,要接受、要受保護、要被照顧,並且缺乏父親的各種性格 —— 訓練、獨立、憑藉自己的力量主宰自己生活的能力。」

我想Elodie被她父親所說的不受控制,應該是來自缺乏父性關懷的部份所致吧。(這部份也只能是我的推論。)







片中另外一種拉扯,是文化的拉扯。包含了法國,以及台灣。

然而這麼敘述又是如此的簡略,法國的文化不知又融合到多少其他的文化,而台灣文化歷經多次的戰爭與殖民,包含了本地以及他鄉的矛盾,原住民、客家人、閩南人、還是國民政府遷台後的移民、抑或是其他從不同地方來此發展的住民,他們的情感像一個染缸,是一個無法脫離彼此的漩渦,是一個纏繞不盡的循環:無法分開,也不能分開。

台灣文化,Elodie必須面對的,似乎又是這種國家主權的矛盾,如同梅丁衍的觀念中,如何去解決:台灣人=中(華民)國人≠中(華人民共和)國人的這種矛盾。

另外一種矛盾似乎是信仰的矛盾。

Elodie的德國祖母堅持要Elodie受洗,相信這樣她才能上天堂。對比了神父所說的:「我們在此聚集為孩子受洗,相信不是出於祖母的堅持,或是為了受洗後的會後聚餐。」以及Elodie在台灣街頭膜拜進香團神明的鏡頭,更加顯得矛盾。







在某些時候,網路可以建構出許多東西來。我們可以在上面創造出許多的身分,假造面貌、身分、年齡、學經歷,任何資料。

我們也可說,也許一切都只是意志世界所捏造出的假象。康德所說的實體世界以及表象世界的關連:世界只不過是心的「幻象」,或是如印度哲人所說的Maya

然而我們卻又感覺自己如此的真實,彷彿現實跟虛假之間只存在著一片透明的薄膜。我們感到網路彼端的人如此真實,他不是機器人,只會幾個固定的回答。

在網路世界中,一切都被簡化了,成為眾多的符號以及表情圖碼,最後我們發現,這只不過是飛鴿傳書的進化版而已:彷彿以前的人將訊息化成炊煙,化成洞穴壁畫,化成一個一個的蝕刻銘文。



我們都想藉由一種訊息來傳達某種生命的意念:

我還活著!

我在這邊!

你好嗎?

我是孤獨活著的嗎?



現代文明生活,交通工具的便捷拉近了時空距離;快速的社會模式增加了效率;集合的住宅體變成都市的土地利用方法:向上發展。

然而這些都無法克服我們產生的隔離感。

「他了解自己與他人是一個分離的個體,並知道自己的生命是短暫的,他的生死不是出於自己的意願;他將比他所愛的人先死,或後死。他是孤獨地、隔離的、在大自然和社會的種種力量前是無助的,因而使他感到生存是個無可忍受的監牢。」(Fromm / The Art of Loving)



網路做到了嗎?



網路真的拉近了你我之間的距離嗎?



這一切都是存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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